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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区动态  
社区警务的“危”与“机”  

昨天派出所值班“白加黑”,正在待警点警车中值守,已经是深夜快十一点钟了。突然,所里来电话说,海港区邹吕庄新村有女的报警,吵吵说与人发生纠纷了,现场很乱。我急忙开警车赶赴现场。到现场后,发现是邹吕庄新村----盛达鑫苑小区,村民十几户业主,因为楼前被人昨晚倾泻了污水,现在路面上结了冰,没结冰的17栋南面土地上,也散发出来刺鼻的气味。现场停放的一辆吸粪车,司机已经逃走。女报警人的老伴以及围观村民跟我说,是这辆吸粪车司机受小区物业经理指使,在村民常聚堆儿晒太阳的地方,故意倾洒了有毒药水。物业是村委会引进来的,现在小区正在搞封闭,凭蓝牙卡车辆出入。欠缴物业费的居民家不给发车辆准入蓝牙卡,车辆不再允许开进小区。一整天值班接到了不少村民的报警,说小区物业保安不让车辆进门儿。作为出警处置民警,常接到这样的警情,每次我都非常为难。不好把握作为警方,对于物业与业主,到底应该倾向哪一边?若倾向物业发言吧,就是“你不买电影票?想看电影?你报警我就让你进去吗?”若倾向业主表态吧,就是“小区是村民的家,欠缴物业费与车辆进出小区是两回事儿。你们物业这样做等于是限制了居民的财产所有权!我警告你,物业没有权利这样做!”,说是说了,警察的话现在对于物业公司还是居民,能有多大的权威效力呢?不管倾向那一头,咱处警民警还是以劝说为主,双方都冷静冷静,别伤了和气,动起手来谁打人公安机关处理谁。为什么处警民警不能激动呢?现实明摆着:物业公司是有合法执照的工商企业,物业正常的经营活动受法律保护,物业公司保安以及雇佣人员不等于是黑社会;另一方面,停车堵门的居民也不是捣乱分子,是小区的真正主人,理论上叫人民群众。现在无论是物业公司,还是业主居民,都是社区警务里面涉及的工作关键要素,是社区民警打交道的关系方,社区民警从思想上千万大意不得,草率不得;稍有不慎,就会把火引到自身,引到派出所。这里面隐晦的一点就是,作为村民的业主,他们并不习惯于打官司。他们很少有这个素质,也不绝不愿掏这个财项。凡事靠警察,凡事又任意指责警察。这就是我国的国情,是我们一线民警要不忍睹见的人民群众的另一面。刚到现场时,报警人的儿子声色俱厉,说他父亲心脏有支架,被吸粪车司机要是气出了事儿,他要杀人。我挺烦感,让辅警拿数码鹰给他录音,当然了,这也是公安部最新规定,出警处置过程中,必须全程录音录像。没想到我这么做引起了村民的更大反弹,记我警号,问我姓名,又要投诉我。其实实际处置警情过程中,有很多警情由于当事人特别敏感录音录像,现场特别难固定证据,真要是出了事追究后果,现场处置民警往往特别被动,其实这些都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,不能一刀切。我一看情况不妙,处置方法马上转舵,安抚村民的情绪,告诉大家你们报警请民警来,咱们不是仇人,是为业主解决问题的,可以先登记吸粪车的型号车牌号,还有现场遗留的污水的证据,我又马上向值班所领导进行汇报,请他赶到现场进行处置,处警现场的僵持,总算缓解了下来。后来市环保局值班同志也来现场取了证,我们打电话将吸粪车司机传到派出所,又将吸粪车暂时扣押,到了第二天凌晨两点多钟,事情才暂告一段落,一场群体性事件的风潮才没有激起。

邹吕庄,一个村民亮化的小区,为什么村民与物业以及背后的村委会这么大矛盾呢?村民说物业服务不到位,不打扫卫生,光收钱;物业称“既便给村民免了一年的物业费,房本下来之前给足了优惠,每年几百元的物业费,村民以后还是不缴。”这里面孰是孰非,该如何看待呢?我们的国家的基层社会单元---社区,为什么不能安静点,文明点,为什么矛盾越来越突出,愈演愈演烈呢?这个问题常常引起从我这个老社区民警的思考。

到秦皇岛市主城区海港区工作这五年多,在我北环路派出所辖区,我负责的文博城小区,是7栋的高层住宅,2400户居民,最具中国社区当前的代表性。因为地产地下停车场收费涨价封闭,掀起了好几轮业主抗议风潮,他们聚集堵西港路,要引起政府和社会的关注,希望市房产局、物价局限制开发商任意单方面定价地下停车位的收费。后来,业主因此成立了业委会,将原有地产的物业公司解聘,但是地产就是不把地下停车位的管理权交出来,造成一个小区地上地下两个物业同时存在。双方为此请市房产局主持公道,未达效果,后又诉诸于法庭,从海港区初级法院,秦皇岛市中级法院,一直打到河北省高院。作为一名政府工作人员,一名小区的社区民警,我秉持公正中立的立场,不偏袒任何一方,不选边站队。因为国家有法律,一切以法院的判决为准。在我管辖的燕山家园小区,业主五年前成立业委会,将原先地产的大明物业撵走,引进金诺威物业,金诺威物业干了两年,不盈利自行离开,业委会又引进了祥盛物业,祥盛物业对于收缴物业费也非常头疼,估计大约只有50%左右的业主才缴纳物业费,而且还要给特别优惠打折;不缴纳物业费的业主经常报警投诉:自家的门锁钥匙孔被人堵了,怀疑是物业公司雇的社会上人干的,但是小区楼栋单元口、楼层门前又没有视频监控,物业公司当然坚决否认,否认干这样下三滥的事情。而燕山家园业委会五年到期以后,新的业委会筹备投票选举中,因为候选人得票数未过小区居住面积的半数,新业委会成立第一次流产。祥盛物业即不能盈利,又不想离开,业主与物业都视双方为鸡肋,就这么僵持着。试想,这样的局面,祥盛物业,会傻到再花钱投资,多安装小区路面、单元口的视频监控探头吗?而居民业主,被盗电瓶或者车辆被划了以后,责怪物业安保不到位,要派出所出证明,到法院起诉物业公司给予赔偿,是不是双方的矛盾又进一步激化了呢?在广顺厚现代城小区,因为物业对小区门禁封闭管理,实行蓝牙卡制度,那些车辆没有蓝牙卡的业主,因为着急进不去,经常把自家的车辆,堵在小区门口,妨碍其他居民的车辆正常出入,经常有报警。每次我到现场处置这样的警情,内心都非常惶惑:“物业公司搞封闭,都是因为要钱吗?小区居民业主只要自由进出,难道不明白封闭安全一点对他们不好吗?一个小区,一个管家,千家居民,是听管家的,还是每个居民都管管家?物业的管家权威,业主不认,认为物业所宣称的真心为民纯粹是幌子,就是以收钱为目的,而不是以服务为宗旨。物业公司当然认为,我们是商家,当然是以盈利为首要目的,盈利与为居民服务二者并不矛盾。
   记得曾经有人说,物业与居民,是永远的“冤家”。原来我领会不深,经历我所辖区,这么多的物业小区,物业与居民之间,千丝万缕的“恩怨情仇”,我才慢慢的有了切身的感受。暂不说开发商的物业与业主的矛盾,开发商销售商品房,已经赚足了业主居民的积蓄,再通过成立自己的物业服务公司,想把居民的“羊毛”年年剪?居民群情激奋,成立业委会,引进了新物业,房地产还有未销售的上百套住房,这一下子,房地产商成了最大的业主。原来自家的物业当然不用琢磨物业缴费的问题,现在,物业公司变成人家的了,地产公司是不是也得缴纳物业费了?这是不是属于“反剪羊毛”的现象?那么业委会引进物业之后,因为电梯维护保养以及维修问题,公积金使用问题,与原有的地产、物业势力之间旧矛盾问题。矛盾又演变成业主与新物业的矛盾,业主与物业及业委会的矛盾,业委会与物业的矛盾,业委会与地产公司的最后博弈的矛盾。旧的矛盾没有解决,新的矛盾又层出不迭,都摆在我们面前,不容回避。

作为一名辩证唯物主义者,我不会掩耳盗铃,刻意隐藏矛盾,不会静止的、孤立的看问题,矛盾是客观存在的,是事物发展进程中的必然环节,不经历矛盾双方或多方的大博弈,事情就无法发展向前。

其实,上述所有的种种矛盾,细细归拢起来,都可以折射出当前中国社会现状的影子。第一是:资本力量空前壮大、强大。以房地产开发商为代表的资本势力,十几年、二十年间,凭借着征地、拆迁、圈地,银行贷款,政府扶持,迅速形成了雄厚的原始积累,购买商品房几乎掏空了居民的口袋,赚足了房地产开发的暴利。第二是:政府的土地财政。国有企业、集体企业大面积破产倒闭,政府因为雇用人员的增加,财政支出大幅度暴涨,原有的以国有工厂,集体企业为依托的主要税源不复存在。政府财政开支依靠出售土地,或者从房地产开发征税,所占比例越来越高,据说有的城市已经达到了40%多。政府与房地产开发,已经互依互存、分不开。第三是:以居民为代表的草根力量迅速崛起。这些人依靠网络自媒体,发出怒吼,凝聚社区共识。既能在网上掀起舆情的滔天巨浪,又能聚合成群,走上街头,呐喊抗议。论文,可以众筹聘请律师,与开发商大战法庭,唇枪舌剑,一较高低;论武,可以迅速号召居民,围堵政府机关。社区“小民”的集合力量的确不可小觑。第四是:政府角色的转变。由于上述两方力量的崛起,政府已经不能高高在上。由计划经济年代的“慢条斯理”,不容置疑的家长权威,一锤定音,到现在变为一个协调人角色,圆桌会议的主持人。政府职能部门的法规制度,已经不再有绝对权威,可以被质疑。第五是:法院的终裁者身份。上述几方的矛盾,或者与政府的矛盾,如果得不到解决,最后只能诉诸于法院。通过法院裁决书的形式,最终断定孰是孰非。这是社会矛盾得以松解的最后一环。你既然生活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,就要服从法律。法院的判决就代表法律。这个不管你乐意不乐意,你必须得接受。你要是不接受的话,有国家的暴力机关、强力机器强制你,制裁你,直到让你绳索捆身,踉铛入狱。

  我常说,社区是一个正在发育的生命,每个社区发育的程度不一样。所以不同社区,矛盾的剧烈程度,表现形式,也就不一样。但从本质上来说,都是各方都想各自利益最大化,引起的双方或者多方,利益交叉、重叠,边界摩擦而蹭出的火星。就像不通国家的领海分歧,海洋经济区纷争一样。一个小区就巴掌大的地方,大家都想利益最大化,那能不引起冲突吗?

中国的社区文明建设,还处在萌芽期。社区还远未文明,无论是物业,还是业主,双方都在野蛮的较力。正确认识当前中国的社区文明现状,对于我们开展社区警务工作,既不要不屑于眼前的微小矛盾,也不要被社区闹得轰轰烈烈的群体性事件所吓倒。中国的文明社区前途是光明的,道路是曲折的。社区文明的建设需要数十年,上百年的文化积淀。无论是我们社区民警,还是社区居民,我们都是这个历史大进程中的一块铺路石。我们不悲观,也不盲目乐观。唯有脚踏实地,砥砺前行,冲破一个又一个障碍,把社区警务的根基牢牢的扎在社区中间,牢牢的扎根在居民中间,才能达到为党夯实执政之基,执政兴国的目的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2017年元月底

 

秦皇岛市海港区文博城小区业主委员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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